阿库戚克粑粑

[阴阳师][灯刀]一期一会(上)

应许之地:

送给陕西省第五十八青行灯选手 @-青玉流- ,关于妖怪们在现代社会像普通人一样谋生的故事,以及她们恋爱的故事。


 


妖刀姬失业了,再一次的。


她狭小的社交圈中最先得知这个消息的是白狼。


 


紧急新闻开始播报的时候白狼正在指导新入社的学生练习射法八节。新生们站成一排,生涩地拿着弓,身体绷得比弓弦还紧。白狼缓慢地从他们背后走过,挨个矫正起弓和拉弓的姿势,手把手地教导这些初学者调整姿势和重心,然后把手中的箭放出去。


“……让心保持平静,降低自己的呼吸频率,想象手中的弓已经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成为了手臂的延伸……”


因为这部分入门课程简单到甚至有些枯燥,新手们做起来也没有什么舒缓的美感可言,所以和白狼一块被道场派来进行技术培训的医生百无聊赖地坐在场边,借着医疗箱和急救包的掩护偷偷地玩起了手机。虽然伪装成了人类的样貌,但是听力半点没有半点衰退的白狼只好把综艺节目当成无关紧要的背景音,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现。


治安案件的紧急播报刚开始时她并没有在意——会威胁到人类生命安全的意外妖怪往往并不怎么在意——直到白狼听到新闻里甜美的女声严肃地说持有将近一人高长刀的成年女性在引发了混乱后从现场逃离、警察正在全力缉捕,她脸上平静的表情和心里的那点不在意才被当场击碎。


该庆幸被白狼扶着手正拉弓的学生是背对着她的,这才没有看到白狼脸上一瞬间浮现的鲜红妖纹。更糟糕的是因为心绪不再平稳又急于离开,白狼在放箭的刹那下意识地带上了点妖力,直接射碎了作为目标的箭靶。


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白狼迎着众人震惊到几乎空白的目光,觉得自己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比计划中提前了两个小时结束针对大学生的部活指导,白狼急匆匆地、或者说落荒而逃地背着包离开了弓道部,留下那位表情幽怨的医生在现场善后。坐上电车,她无奈地打开了手机,边叹气边删除才添加了没两天的妖刀姬的新电话号码和邮箱。


原本她打算今天结束了工作后早点去马场练习骑马,为秋季的流镝马表演做准备,但是现在看来行程彻底泡汤了,在回家前她必须先得去一趟居酒屋。


妖怪们在现世生活遵循着缄默同时隐蔽的法则与人类和平共处着,这家以美味烧鸟而在附近颇有名气的居酒屋就是时代变化下出现的产物——专门给化为人形的武器们介绍工作。


白狼拉开纸门,在一片欢迎声中不起眼地向迎接的店员露出了自己的兽瞳,同时低声问:“妖刀姬在哪个隔间?”


“原来您是那位小姐的朋友啊……”店员苦笑着挠挠脸颊,确定周围并没有人在注意这边后小声回答道:“她现在在二楼老板的私人会客厅里……请快点劝劝她、让她恢复平静吧。本来就是象征不详的妖刀化身,再这样下去怨气会浓郁到招惹麻烦上门的。” 


说话间白狼已经被带到了不对客人开放的楼梯前,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一下,心情复杂地发现带着不甘和愤怒的怨气正像瀑布那样汹涌地漫下来。白狼不敢再停顿,飞快地向源头跑去。一打开门,就看到矮桌上趴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啊不,披头散发的妖刀姬。


妖刀姬萎顿地趴着,身上还穿着沾着灰尘和血迹的西装,双手则直挺挺地摊开在桌面上,掌心里捧着已经彻底散成单粒的佛珠串。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要责怪自己了。”


白狼在她对面坐下来,怜悯地摸了摸妖刀姬的脑袋。




和大部分轻易就能混进人群的妖怪不同,在严格管制着暴力却又暴力横行的现代,像妖刀姬这样容易引发残暴状态失去控制的妖怪,求职的过程异常的艰辛。自五年前苏醒开始,妖刀姬迄今为止已经尝试了七八种工作了。


最开始妖刀姬接手的是刀剑化身的妖怪们相当容易上手的保镖工作,还是话不用多说直接放杀气就可以的那种普通外围保镖。去任职的前一天她特地请了萤草和白狼吃饭,虽然看起来依然有些阴沉,但是语气挺欢快。白狼当时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高兴自己的伙伴找到了可以支撑自己快乐地在现世生活的支柱,而不会因为迷惘选择继续沉睡。只是谁都没想到那个black道的小喽啰雇主竟然是个把持不住自己的无脑猥琐大叔,看到妖刀姬的胸部立刻管不住自己的手了。随便换一个普通的人类女性恐怕事情就得这么僵持住了……可遭遇咸猪手的当事人是妖刀姬。


被碰到前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妖刀姬轻而易举地被进入自己警戒范围内的肢体触动了狂暴的神经,在条件反射的驱动下,她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自己遇到了职场骚扰或者说潜规则这种东西,已经十分凶残地当场把自己的雇主砍翻了。


于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伴随着雇主的死亡,在上岗三个小时后结束了。


这倒霉雇主的死亡后续还引发了该地区的势力动荡,大概被几路人追杀了一个星期、差不多把现代杀手的工作手段体验了一轮,妖刀姬继丢掉工作后,同样不幸地丢掉了她的合法假身份。 




居酒屋的老板了解了事情经过后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看着在大逃杀中折腾得一身狼狈的妖刀姬,最终秉着一名锻刀匠对于名刀的珍惜,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他重新给这把妖刀注册了新的身份,为了防止又有不长眼的倒霉鬼稀里糊涂地丢掉性命,还在妖刀姬的人事合同上加上了十几条的危险注意事项。


然而妖刀姬却不想再和黑道的任何人或者事产生联系了,她好不容易从满是杀戮的黑暗中挣扎着醒来,在恶补现世生存常识的时候对能够被法律和道德约束得相对和平的当下充满了期待,她不想再继续参与杀或者被杀的死循环了。妖刀姬消沉地在萤草的花店里帮了半个月忙,在花草和自然里修身养性后做出了自己要去考全国都道府县警官测试的重大决定——是的,她决定去当个警察。


萤草听到这个计划以后被妖刀姬直接吓哭了,她扔下自己无意中拗断的花铲,头也不回地跑去给白狼打电话。白狼同样大惊失色了几秒,接着她立刻反应过来这说不定真的是个好主意。


像她无法克服马匹对自己天然的恐惧,萤草到了冬天会丧失大半的行动能力,妖刀姬本来就只是把为了杀戮才诞生的武器,抵抗这份与生俱来的本能是很徒劳、也是很愚蠢的举动。倒不如利用这点,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妖刀姬从事的最安稳的一份工作。


老板给她的新身份只有高中学历,她要先老老实实地做四年的巡查才能考虑升职。但是妖刀姬很开心,她沉浸于每天巡逻、帮助老人和小朋友、查处违章车辆的平和琐碎日常里,连脸上常年不变的阴郁也被极大地减轻了。白狼本来以为妖刀姬会一直把这份工作做下去的,可就在她们刚庆祝过妖刀姬工作三周年后的第二个月,妖刀姬任职的辖区流窜来了一个有杀人前科的抢劫犯,在协助抓捕的过程中,为了防止抢劫犯逃窜路径上闪避不及时的小女孩受伤,妖刀姬硬是用站岗标配的木棍把对方打成了重伤。


停职了五个月后,过度执法的处罚下来了,再怎么不甘心,妖刀姬的第二份工作还是宣告了终结。 




“……你不要安慰我了。”妖刀姬闷闷地说:“我差不多也该放弃了。既然连求来的辟邪佛珠也无法压制住狂暴,只能说明我真的不适合这个时代。”


白狼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忍不住也有点难过。


沉溺在漫长的睡眠中不愿醒来的妖怪,隐匿在都市茫茫人海中的妖怪,这样的存在越来越多,妖怪们的世界正在被人类填满。像白狼和萤草这样结伴清醒着度过每一个时代的妖怪太稀少了,出于自己的私心,白狼是希望妖刀姬留下来的,她想多一个能以原形快乐喝酒的朋友,也希望能把新奇的存在分享给曾经一起修行旅行的好伙伴。


只是啊……妖刀姬看起来实在太难过了,让人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她坐到妖刀姬身边,仔细地把对方凌乱的长发重新打理整齐:“那,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呢?本来还打算邀请你去看我的表演呢。”


妖刀姬抬起了头,神情有点不舍:“我想和老板商量一下,这次准备变回原型后送去展览,博物馆这种地方明显要比私人收藏家的宝库好得多……希望下次再醒来的时候你和萤草还在。”


白狼微笑着回应:“我们一定在的。”


“等一等!等一等!”


房间的纸门被还穿着围裙的老板拉开了,他举着手机,同时剧烈地喘着粗气:“妖刀姬,妖怪的工作你接不接?”


就这样,妖刀姬接到了一个名为青行灯的妖怪所发布的内容为看店的工作委托,沐浴在白狼和老板期盼的眼神里,虽然仍然觉得希望渺茫,她还是打算上门去看看。 




青行灯是讲完第一百个鬼故事吹灭蜡烛时会出现的将人拉入地狱的妖怪,深深沉迷着怪谈的妖怪。


听说这个妖怪是东京地下世界相当厉害的势力。


听说这个妖怪是一个很有名的情报贩子。


听说这个妖怪脾气非常古怪。


坐在出租车上的妖刀姬忍不住把萤草曾经塞给她供她参考植物系妖怪们初入城市的生存小册子往后翻了几页,却发现关于这个妖怪的结论只有这几条。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疑惑,试着从这些结论里推断出新雇主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大概是个……大姐头那样的情报贩子?”


“脾气古怪,又霸道。”


妖刀姬结了账,拿着老板抄给自己的地址顺着亮着路灯的小巷慢吞吞地往目的地走。


“这样的人发布的工作居然只是看店吗——啊。”


她抬起头,看着疑似自己目的地的店面,陷入了沉默。


可能是她的社会经验还不够丰富,她以为情报贩子这样的角色和赌场、酒吧之类人员鱼龙混杂的场所才是固定搭配。


所以眼前灯火通明亮得像盏特大号水晶灯的甜品店究竟是怎么回事?几年后杀手和犯罪分子们终于决定一边吃马卡龙一边交流怎么把人灌水泥了吗?还是说研究出了狂灌甜食来拷问的新方法?


——不过如果真的在这种店里工作,让她波澜不惊地看店的可能性提高了不少。


妖刀姬这么想着,推开了甜品店没有锁上的门。


这是家挺大的甜品店,两面墙因为临街都改造成了拥有巨大窗户的样式,这样使得室内看起来更宽敞了。当然,在一条除了便利店外全部打烊了的商业街上也耀眼得仿佛在漆黑的深海中亮起了一盏聚光灯。


收银台旁边的冷藏柜里放着当天没卖完的一些蛋糕,像是小块的慕斯和巧克力蛋糕,布丁和蛋挞这类常见到妖刀姬甚至也知道的小甜品也零零散散地剩了些。妖刀姬规矩地站在收银台前打量着打烊后没有半个客人的室内,看看周围差不多都空了的面包柜台和展架,对这家店的生意热度和口味大致有了概念。


所以这个主职是情报贩子的妖怪……很喜欢吃甜食吗?


没有让妖刀姬再猜测下去,一个妆容看起来就很像妖怪的女人悄无声息地从通往二楼的楼梯间走了出来。


“你就是妖刀姬?”


她点点头。


女人笑了笑,向她伸出了手:“晚上好,我是青行灯。”


“你好。”很少和其他妖怪有肢体接触的妖刀姬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老板应该已经和你打过招呼了……我就是妖刀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妖刀姬看到那双仿佛融化了幽邃湖光的眼睛在自己说出名字的瞬间闪烁了下。 




“……店内现在有几位蛋糕师和点心师轮班,收银员和帮厨固定有三人,饮品也有专人负责调制……”


 坚硬冰冷的武器似乎和甜食扯不上一点关系,妖刀也从没去吃过甜品,她大多数时间吃简单快捷的拉面或者咖喱饭,只会偶尔和白狼她们约出来喝两杯酒,然后再带一束花回家。


那根缠在头发上的花纹织带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柔软元素了——那还是她当巡查第三年时老板送给她用来装饰刀柄的昂贵织物。


然而现在面前这个叫做青行灯的妖怪竟然在初次见面、正常情况下该称为面试的环节时端出了一盘蛋糕请她吃。


“所以看店该做些什么呢?”


妖刀姬迟疑地捏着小巧的银叉子,打断了青行灯对于这家甜品店的介绍。


“只是防小偷的话,不需要专门再请一个妖怪来吧?”


青行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红茶,她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妖刀姬。


“你应该听说了吧,我的职业。”


在拉上卷闸门、关掉大灯的空旷蛋糕店内,在这间隐蔽在楼梯间和书架中的狭小隔间中,浓郁的鬼气翻涌了起来,头顶的吊灯开始摇晃,光线也明明暗暗地变得不稳定了。


妖刀姬伪装成黑瞳的眼睛褪去了雾气,变为了锋利的金色,本能使她开始全神戒备。装饰着精巧花纹的甜品叉还在右手指尖,膝盖上的左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把覆盖着浓郁血气的长刀的刀柄。


青行灯突然双手合十猛地一击掌,伴随着她的笑声,吊灯不再晃动,重新落回它原本所在的位置。


“太有趣了,虽然之前我只是猜测而已,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呢——喂。”青行灯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今天下午新闻里引发了骚乱的就是你吧?”


还未展现出自己全貌的凶刃消散成了烟气,叉子叮得一声掉回到蛋糕盘中,被戳中了伤心黑历史的妖刀姬呆滞在原地,任怨愤的气息像汽水那样裹挟着自我厌恶的气泡喷涌而出,整个人变成了灰白色。


“我呀,是个没什么正义感的情报贩子——”青行灯挑起了妖刀姬的下颌,语调漫不经心地说:“只要是有趣的事情我都愿意倾听,然后付出我认可的价值。不论对方是罪人还是英雄,也不管对方是人类还是妖怪,专程上门来的、遵循仪式点亮灯光召唤我的,都是我欢迎的客人。”


青行灯看着妖刀姬那双渐渐变回黑色的眼睛,和懒散口吻表现得截然相反,她那快要实质化的好奇令妖刀姬感到毛骨悚然。妖刀姬下意识地挣扎,但没有挣脱开。这个固执地保留着一头令人侧目的白发的妖怪终于露出了她狂热而邪恶的一面,以会让一把灾厄之刃恐惧的力度牢牢地桎梏住了对方。


“明明看起来直白又简单,仿佛读个开头就可以猜到结尾的故事,却出现了令人想象不到的转折——为什么会有向往平和生活的刀呢?”


青行灯捡起那把小银叉,慢条斯理地把妖刀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的堆满了新鲜水果块和奶油的千层划开,将一小块送到妖刀姬的嘴边。


“……你对你的朋友隐瞒了一些事情吧,只有你自己知道的,一些小秘密。”她压低了嗓音,凑到妖刀姬的耳边:“我很好奇哦……告诉我吧。”


成片的火光连着鲜血,只是哭喊声和噼啪作响的死亡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遥远。妖刀姬无神地注视着那轮蔚蓝色的、倒映着涟漪和光的眼睛,曾经因为漫长的沉睡而遗忘的记忆像是沉睡在土地深处的种子,现在它们又发芽了。


而她觉得好冷。




书架轰然倒塌,妖刀姬总算清醒过来。这一次,虽然手脚还有些软,但是她发挥出了自己正常的力气,挣脱开了青行灯的手。她站起身,没去管散落了一地的书和扣翻的桌椅,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你已经通过试用了哦——”


夺门而出前,背后传来青行灯戏谑的喊声:“想要这份工作的话,下午五点再来找我,不过这次要记得走这家店的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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